番外:蛊

*《走投无路》番外一

*有关那个暗堕的烛台切所想所做的一切。有兴趣的人可以对比原文时间线……

*疯狂洗黑是真的本来就黑。以下内容仅适用于本文的烛台切,放在别人身上都是OOC

*剧透正篇,不过应该没有人会直接看这个番外吧_(:з」∠)_

 

 



番外:蛊

 




人类是这世上最丑恶的存在。这件事已经被证明太多次了。

 

 

“新的审神者将在下个星期抵达。”

鹤丸的这句话引起了大厅里同伴们的一片哗然。和泉守即刻就起身向门外走去,堀川追上他的脚步,两人紧跟着离开了房间。鹤丸本人恐怕也预见了这个情况,面色略显疲惫;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拘促地清了一下喉咙。

“我想说的重点是……希望大家不要对新来的审神者动手”

“鹤丸殿,我无法理解这个提议。”

这一次打断鹤丸发言的是一期一振。白发青年微一颔首,“我理解你的愤怒。但是跟之前的情况不同,新来的审神者并不像那个人一样和我们之间有着束缚我们的契约,只要从一开始”

“又有谁能够保证新来的人类不会逮住机会要挟我们?”后者嗤之以鼻,“抱歉,我和弟弟们都足够疲惫了,冒不起这个险——如果您不能改变意见,请恕我失陪了。”

“……”

他起身离开大厅。鹤丸目送着青年的离开,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说到底有必要特地引入新的审神者吗?”

现在留在这里的人也所剩无几了。粟田口刀派的短刀们、左文字刀派的两人和来派的三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前来集会,同田贯不知所踪;大俱利伽罗和山伏各自坐在角落里看不清表情,莺丸似乎对集会本身并没有太大兴趣、正在打磨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小块木块,长曾祢搂着浦岛、岩融抱着依然意识不明的今剑,如果不是看在过去的交情、连这点人大概都无法聚集起来。

烛台切结束了环顾四周的举动。刚才的问题正是出自他口——同时也是现存刀剑男士们无法消抹的质疑。现在的他们不想见到任何人类,毕竟前任的事就摆在那里,谁也没兴趣和意愿继续协助人类投身于这场战争。

——这场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自他们显现以来目睹的不过是人类丑恶的私欲,丝毫不见当初巫女请求力量时的虔诚,他们又哪来的必要继续臣服人下?如果不是作为“刀剑男士”取得肉身的同时为审神者之间的主从契约所束缚——

“……不,”他突然讥讽地勾起嘴角,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如果是活祭的话倒是能说得通——”

“光忠。”

鹤丸的声音中掺杂着名为警告的冰冷。烛台切却眯起眼睛,“你敢说不是这个意思吗?啊……不过,就算是活祭,大家能否勉为其难地接受就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

“……”

白发青年一言不发。烛台切知道自己的话显然一语中的,毫不留情地挑破了青年委婉的说法;然而注视着垂头不语的鹤丸,他也并没有愉快到哪里去。

他转身拉开移门。在脚尖跨出门框的瞬间鹤丸的低语追上他,微不可闻。

——或许……是还抱有一丝希望吧。

“……”烛台切眉头紧蹙,不带踟躇的步伐将那个声音甩在身后。

希望?什么希望。

 

 

>> 

 

 

“原来你在这里。”

男子没有回头,因为已经辨出了来者的身份。背着大太刀的男孩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那个微微突起的土坡,敛下了眼睑。

“有什么事吗。”

萤丸摇头,“只是碰巧看见你。……长谷部?”

烛台切探出食指,指尖划过丘面,留下淡淡的轨迹,“嗯。”

 

短暂沉默。

 

“我从鹤丸那里听说了。”

再次发起对话的依旧是萤丸。这句话突兀又没头没尾,但对话双方都对指代内容心知肚明。他失笑,“听说到哪了?即将到来的‘审神者’,还是我的计划?”

“……”

“我啊,虽然对即将送到这里来的人类不抱好感,但鹤丸说得没错。本丸始终还是需要人类的存在。”

失去了灵力的供给,他们也就无法继续维持显现,回到本体化为一柄无机质的刀刃。——怎么可能甘心于此。不做些什么报复和发泄心中的这份怨气,叫他们如何善罢甘休。为此就需要灵力。可是任由人类摆布显然也并非他们的性子,思维顺其自然,要抵达这个计划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他瞥向身边的男孩,看见对方眉头微皱,“你怎么看?也和鹤丸一样反对?”

“……我没有什么想法。”

“是吗?”烛台切微笑,“还以为你会支持鹤丸的观点呢。”

萤丸没有回应男子带有挑衅意味的笑容,目光轻落在土丘上。

“我呐……一直在想,长谷部为什么会执着于那个男人的命令。”

萤丸眨了眨眼睛。他以为烛台切的声音会是恨铁不成钢,但男子的语气平淡,只有细细分辨才能感觉出其中的些许落寞。

“就算再怎么悔恨被下赐的事情,还不至于要遵从一切来自‘主’的命令。”

更何况前任不过是想要折磨顺从的青年。——他不过是好奇究竟要做到何种程度,名为压切长谷部的刀剑男士才会违抗主命——不过是以此为乐。

“或许这就是长谷部给自己定下的规则吧。决定了‘必须服从主命’,之后要做的就是执行。毕竟他是个死脑筋的家伙。”断断续续,指尖在丘面上画下一个破碎的圆周,男子微眯起眼睛,用拇指在圆心摁出花瓣的模样。下赐至黑田家后青年依旧对织田信长耿耿于怀,刀纹中心的织田瓜纹样比黑田家的藤巴纹更为显眼。叹息青年的不懂得变通,然而事先制定一个规则坚持遵循与前路茫茫地不断改变相较,究竟是哪一种更耗费神智,哪一种又能撑起一处心灵的休憩所呢。

——说到底他们又算是什么?刀剑?付丧神?神明?为什么要有人类的情感和思考?

就算烛台切追寻再多,长谷部早已不在这里,也就无法从他口中得知正确的答案。那个至今回想起仍觉得梦境般虚幻的夜晚,他还在远征地机械地挥刀砍下士兵的头颅,殊不知回到本丸等待他的除了前任的死讯外还有干脆地断成两截的刀片。

昭示着青年在折断自己本体时的果决。

“我不打算说漂亮话。”

他抬眼看向萤丸。男孩咬着指甲盖,漠然地盯着那片埋着压切长谷部的土壤。片刻,他眼皮一挑,莹绿色的瞳望入他的眼中,“你想做什么是你的选择。事实上,鹤丸也是这么说的。”

“是吗?”他耸眉,“我可不认为他那个态度算是赞同。”

“当然不是赞同。只是默许而已。”萤丸面无表情,“鹤丸担心你伪装并勉强自己接近新来的审神者会是对自身的折磨。前任既然已经死去,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是吗?”这一次烛台切冷笑了——多么滑稽。“那么替我转告他,多谢关心,不过伪装是我的拿手好戏,我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而且,我可是相当期待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快等不及‘审神者’的到来了呢。”

——鹤丸担心的正是这个。

然而就算明白地传达出口,烛台切也一定不会相信。萤丸在心中叹一口气,转过身去,“我得回后山了。再不走明石会很烦。”

“……”

“另外鹤丸还在清点人数,如果你看到同田贯……、实在不想跟他碰面的话,拜托别人转告也行。”

“……”

“……”

“……”

“……最后说一句。”

他保持着背对着烛台切的姿势,也没有指望对方真的听进去,但萤丸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如果要说鹤丸在期待些什么的话,大概是因为演练吧。”

“……”

“那么,我走了。”

“……”

 

演练。

烛台切对此并没有兴趣。只知道演练是仅由四花的刀剑男士们参加的一项任务,要与随机分配到的本丸演练对战。

鹤丸和萤丸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他盯着土丘上的刀纹探出手去。指腹安静地抹过干裂成砂的土壤,忽地发力、碎土就远远地飞了出去。

——又能怎样。

 

 

>> 

 

 

烛台切再次看见白发青年的时候后者粗暴地甩开移门进入大厅,浑身上下都是怒气。他当然知道鹤丸刚刚见过的人应当是新来的人类。但到底是什么让他露出这样的态度?

他调笑,“怎么,终于彻底失望了吗?”

“……”

奇怪的是鹤丸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便穿过大厅离开,留下烛台切被钉在原地愕然地抬起了眉毛。

他看见了失望和深深的疲惫。

“……”

有什么好意外的呢。片刻后男子耸肩,讥讽地望向远方,仿佛能透过墙壁看见那个人类所在的地方。

然而这并不有趣。

原本只是计划到接近人类并设法找出他的真名,但现在他改主意了。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然后,狠狠地背叛掉。只有这样才能缓和一些他心中无处发泄的愤怒。

——他已经等不及这样做了。

哧哧的笑声回响在耳侧。烛台切花了几秒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失控可没有好处。他还有计划需要实施,就等时机到来了。

冷静下来后他却又好奇起来。

鹤丸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很快就知道了。

计划比想象中的更顺利。虽然审神者在第一天就躲进了别院、别有所图的男子无法侵入结界半分,第二天他就等到了机会。太刀不擅夜视,因此在看见少年与岩融一前一后地行走在主屋中时烛台切险些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他静静地等待着岩融的离开。和少年的现身。

……少年的现身?

岩融抱着熟睡的今剑再次出现在门口并没有耗费太长的时间。烛台切眯起眼想确认今剑身上是否被动了什么手脚,想起自己的练度和神格还不及岩融后苦笑。

可是在那之后他又继续等待,却怎么也等不到少年的出现。难道岩融已经动手了?他心一横走向手入室,紧接着第一个响起的声音却来自室内。开门,狐狸外貌的式神外强中干地竖起毛发试图将他吓退,可最关键的少年却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木材滚落一地。

他简直要笑起来。但他没有。前任时代留给了他完美的假面。露出最为善意的微笑,他向式神伸出援手,“这对你来说会很困难吧?我会帮你把新来的审神者送回别院的。相对的,我有些话想说。”

 

抱起审神者前往别院比想象中愉快得多。在无法进入结界的时候烛台切着实慌了一下,担心式神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但小动物也没有起疑,着急地转了几圈后示意他蹲下身、起立扒上了依然没有意识的少年。

“审神者大人审神者大人,求您醒一醒、就醒一下就好……!”

可是少年还是没有反应。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像是要清醒,但夜色下无论是烛台切还是狐之助都看不分明。

“就……就一下就好!”小动物简直急疯了——天知道之前突袭了他们的和泉守和堀川什么时候或许就会现身。而烛台切清楚两人就算真的出现,因为事先告知过计划、只要有他在两人也不会发起攻击。当然,他并不打算告诉狐之助。“审神者大人您开一下结界的权限,让烛台切光忠大人进去……!”

“……光、忠……?”

……?他为这不习惯的称呼意外地抬起眉头。少年依然没有反应,仿佛刚才的呢喃是不过是他的幻听。可当烛台切伸出手,原本应被结界挡在半途的手却不受阻碍地透了过去。

“权限开了!”小动物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明显,烛台切则是好笑地咧起嘴角,倒是与当下总算能够进入别院所应该表现出的安心碰巧吻合。回想起少年的轻语,他的笑容加深了。

事情的有趣程度或许超乎预计。

 

放下手中的御手杵和蜻蛉切时式神还在少年身边徒劳地转悠。烛台切看向那两杆不曾被显现的枪,在心中讥讽式神的青涩。式神没有对他的行为产生分毫怀疑。——或者可以这样说,在他开口后小动物立刻相信了他对审神者满怀善意,甚至没有多想他为何要多此一举。

也罢,连结界的抵抗都忽略了过去,这只缺乏经验的式神显然不足以给他的计划造成阻碍。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扮演出脾气温和却又痛心于同伴境遇的善良形象,用压抑着愤恨的平淡语气娓娓道来,少年和狐之助就极为轻易地被煽动了。少年原本注视着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落了下去,拳头紧握,面色发青,白皙的颈子在烛光摇曳下轻颤。他想看的就是这个。烛台切笑了,谨慎地控制住自己不要让情绪外泄,用更加缓慢而详细的方式露骨地刻画出这个本丸的往事。

“——、不好意思,我想我是描述得太过详细了……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吧,我道歉。”

只有烛台切自己清楚这个道歉没有丝毫诚意。他看见少年急促地呼吸着,不由自主地抱紧自己,像是羸弱的小兽一样瑟瑟发抖,若是伸手去贴上他的胸膛,想必能轻易感受到那颗心脏正竭力地跳动着试图摆脱怖惧吧——

这可不好。他按捺住冲动,劝说自己。计划才刚开始,现在还为时过早……

“是我请求你告诉我的——所以我必须正面面对,我也必须了解这些。”少年眼波微漾,“烛台切……你没关系吗?我很抱歉我明知这对你来说很痛苦却还要问你,但……我并不希望你因为我的请求而受伤。不用回忆描述得那么详细也可以的。这对你来说并不是愉快的回忆吧……可是现在,却是要你停下来关心我——”

“……”

这是烛台切头一回被打乱步调。他差点没能维持住自己的扑克脸。太离谱了。男子的心中有某处这样冷静地分析道。原本以为自从前任被斩首他就不会经受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可现在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

不得不说他真的被激怒了。

他以为他是谁?有什么资格用近似同情或者怜悯的语气反过来关心他?太过荒唐,他简直要笑出声来,同时却又想听凭冲动将少年斩成两半。是啊,为什么不这么做呢,这么一来就一了百了了。这个本丸原本就不需要什么审神者,反正他现在没有与他们任何人之间有着主从契约,少年显然也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不,他得冷静下来。捏紧濒临龟裂的面具,烛台切强迫自己保持平稳的呼吸。露出破绽了吗?不,应该还没有。如果现在就按捺不住,之前的计划就没有意义了。最起码他必须先诱骗少年给本丸中三分之一的刀剑男士手入,保证他们能够在事出万一的时候压制住他。

——忍耐。想像一下到了最终背叛之时、少年的脸上将会流露出的表情——

男子的手停止了颤抖;他掩饰性地顺势伸向少年的头发,这一次是为了避免少年意识到自己因兴奋而难以制止的颤栗。

“……你是个好孩子呐。”

少年咬着嘴唇,露出有些害羞又有些困扰的表情,睫毛微微地颤着、落下了目光。——没有看见男子的神色。

而烛台切眯细了双眼,假设那手掌上乘着怜爱的意义,指尖敏感地传递来掌心来自生命的血脉跳动。脆弱得好像一握就能被捏碎。

 

拒绝了少年的手入要求之后又顺势约定了给大俱利伽罗和莺丸的手入,烛台切的嘴角这一次才终于带上了一分真实的喜色。只要有这个约定在,少年就必须将它执行,否则困扰的会是他本人。而事情的顺利程度甚至几乎让男子怀疑这是一个陷阱。在前任时期他不知道多少次因为男人的一举一动抱有希望,最后却被证实不过是空欢喜一场——烛台切敛下了眼帘。

……无所谓。反正他也已经设下了陷阱。

这种余裕一直持续到少年从怀中掏出乱藤四郎。这点出乎了烛台切的预料。是了,就算约定了手入能够保证同伴的安全,他却完全没有想到如果审神者获得了自己的刀剑男士该怎么办——一般也不会想到,谁又能想象端坐于安全的本丸之中对刀剑男士们呼来喝去的审神者居然会亲自上战场、甚至战胜历史遡行军?

——如此卑鄙。真的到了与有着相同面容的不同个体对峙的时候,无法出手的显然是他们这些不知承受过多少次痛失同伴之痛的人。

所幸现在少年手中有的仅是一把乱藤四郎,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匆匆告别少年和狐之助,他离开别院,自觉自己落在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仿佛要将内心的焦虑尽数发泄出来。

 

现在他知道鹤丸为什么会是那个态度了。

哼。男子短哼一声,咧起了嘴角。以为是政府最后的良知,就算效果渺茫至少也献上祭品期盼他们的愤怒有所平息——然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少年,浑身上下却充满了神气;甚至并非来自单一的某个刀剑男士,而是复数个。

就算是在本丸生活、审神者的体内不可避免地会摄入些许神气,那也不过是微量,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刀剑男士们有着身为付丧神的自觉,更不可能随意就将自己的神气给予他人;而神明特有的自私和独占欲不会容许他们与他人分享自己的物品,就算有也会是特例、到了如此地步绝不可能轻易放手——这么一来,答案就只剩下一个。

鹤丸抱着与同伴决裂的觉悟事先警告、疲惫的尽头却还是无法舍弃那一点点的希望,换来的却是讽刺的现实。一个和前任没有区别的新审神者,足够成为压垮青年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幸他们还有时间。在少年成为威胁之前,事先断去他全部的退路,作为灵力供应源应该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双脚不知何时已经将他带到房间门口,烛台切深呼吸一下安静地推开房门,从里面传出的声音却先一步叫住了他。

“光忠。”

“……小伽罗?”烛台切意外地眨眨眼,“吵醒你了?”

“没有睡意。”

青年的回答向来简短。片刻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去了哪里?”

“新来的人类那里哦。”烛台切笑了,“挺顺利的。”

“是吗。”

“嘛,那个人类在坏的意义上倒是超乎了我的预料就是了。”

“……”

“抱歉抱歉,谈论这种事也没什么愉快的。”他苦笑着转开话题,“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会不会、”

“光忠。”

“……”

“……要多加小心。”

“……”他意外地眨了眨眼,笑了,“谢啦,小伽罗。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的。”

 

怎么会有事呢?他知道进入别院与少年一同行动是接近少年并达成目的最好的办法。自前任时代积累下来的憎恶、毒咒、不甘、怨恨、敌意,无时不刻都在他的胸腔内翻滚,不曾因为前任的死亡而平息片刻。他像是饲育蛊虫那样小心地培养着这份永不止息的恶意,让它在名为烛台切光忠的容器中发酵、吞噬、壮大,无休止地翻滚在容器之内,等待着被释放出的一天。所以他还不能堕化。就算或许仅仅是一层光线的外壳,他也会持续维持下去。小伽罗他们会担心若是无法滴水不漏地接近少年完成计划,在蛊完成之前容器自身碎裂,就没有意义了。

那个人类少年的身边,正是饲育的最佳环境。

来吧烛台切。这是你的拿手好戏——你不是最擅长装作无动于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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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知一期乱藤四郎的存在之后,青年即刻打开房门,在烛台切继续叙述之前就大步流星地向着主屋的门口走去,几秒后就消失在走道转角。

“……”

一期的情况可能比他预计的还要严重。烛台切望着青蓝发青年离开的方向,暗暗地叹了口气。姑且是拜托了对方收走少年手头的刀剑,但看一期那个样子恐怕很难冷静地完成这一切,最终可能还是需要间接地交给鹤丸处理吧。而且……

他回头看向还没有关闭的移门。平野同样不安地看着走道的尽头,在意识到他的目光时便收回了视线。不愧是短刀。

一期的弟弟们都集中在这个房间,自从前任死亡之后就不曾允许他们离开房间一步。就算是为了这点青年也无法时刻监督那个审神者少年是否又获得了新的刀剑。何况一期对人类的憎恶太重,万一没能控制住杀了少年就得不偿失了。

“……?”

那么反其道而行之呢?憎恨人类的除去一期之外也有其他同伴,而鹤丸那样一味的劝阻他们克制显然只会招致反弹。如果干脆允许他们发泄自身的愤怒,说不定反而能够冷静下来。而他,只要负责在事后作为安慰的角色出现,足以赢取少年的信任和依赖。

本来也不想做得那么麻烦,无奈少年的自卫措施太过完善,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写有自己名字的私人物品。烛台切趁少年出阵的时候小心地翻找,结果却一无所获;随后别院门口传来动静,他匆忙将东西归位——好在本身也不多——冲去门口,开门的同时却看见少年向着自己倒来。

少年的出阵是有理由的。因为“日课”。烛台切也提议过自己一同出阵——光是等待着时机切断少年的退路未免太过无聊,少年在敌人袭击之下痛苦地扭曲的面庞倒是能成为不错的调味剂;遗憾的是他被少年拒绝了。倒不是因为演技不够精湛。少年执拗地要求他不能带伤出阵,除非接受手入。

这理由未免太过可笑。

他们并不是人类。对刀剑男士来说这点伤根本不妨碍出阵,然而输给了少年的固执,烛台切也只能高举双手投降。现在他开始意识到少年并非老谋深算、而是超乎想像的天真了。弄不好他甚至不知道毁坏和付丧神之间的约定意味着什么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不过对烛台切来说真相是什么倒都无所谓。

随后意外得知少年甚至不知道锻刀的方式,他先一步堵住了狐之助的嘴。理由要多少有多少,被封印已久的式神在这方面并玩不过接受前任文字游戏折磨洗礼的男子。只要少年手头无法获得新的刀剑,他们要动起手来就方便了很多。

“合适的人选……”

他需要找到一个急需发泄对人类怒气的人。或者多个。但是身体上的过多暴力应该被尽量避免;少年在出阵归来后已经浑身是伤,如果没处理好万一让他丢了性命就麻烦了。反过来说,另一种他们同样熟悉的手段——前任曾对他们进行过的同样的事情,就显得相当有效。

“和泉守,吗。”

 

“是你教唆的吗?”

计划一切顺利——除了此时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青年。烛台切转过身来,目光落在鹤丸在月光下轻微泛白的面颊,耸了下肩膀。

“如果只是一期一振单人可能需要担心,不过和泉守比他冷静一点,应该会记住我事先提醒他的内容。适度的发泄是有必要的。——你忘了他们对你的反应了吗?”

“所以提前支开堀川?”

“我还真不知道你对我的行动那么感兴趣。”烛台切嘲讽地挑起一边的眉毛,“而且你到底在在意什么?对那个人类来说这点报应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也看到他体内的神气了吧?”

“那个是……、”

“既然默许了我的行动,事到如今就别跑出来装清高。——除非你有更好的方法。”

白发青年紧咬着牙关,显然没有任何能够反驳的言语。突如其来的心烦让烛台切紧锁眉头,扭头不想再看鹤丸的挣扎;然而下一刻他们因为同一件事情扭转头去,鹤丸僵硬了身体,烛台切则瞪大了双眼。

“……原来真的存在啊。”

仿佛为了衬出男子的身姿,掩住明月的阴云悄然散开,金色的绳结轻摇——仿佛这世间全部的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圣洁的,干净的,令人向往的——

哈。他自嘲地扯开嘴角。天下五剑不愧是天下五剑,那么轻易地就挣脱了束缚折磨他们的桎梏,他却重复着毫无建设性意义的踌躇、畏首畏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任发出下一个命令。

谁都想过斩杀那个男人。然而有过同伴的失败在前,谁也没有动手的勇气。前任显然也清楚这点、并由此讥讽他们——而真正完成了这一壮举的三日月本人,纵使应当早已失去了神格,却依然保有着神圣和尊严。那更近于某种由内而外的事物。

“——可恶!”

回过神后鹤丸旋即奔向三日月的方向。烛台切目送着青年的离去,因闪过眼前的轻微目眩闭上了双眼。

他已经不可能像三日月那样正直了。一旦踏上了堕化的道路,这条路径就始终存在于选项之中,伸出无数小手招呼引诱着他的深入。痛痛快快地沉入泥潭之底自然是另一种解脱,然而他还有太多无法抛下的东西。所以谨慎地自制,行走在钢索之上,踏错一步就是深渊。

可就算采取肮脏的手段,他也——

 

“你知道我一个晚上有多担心吗?!别再把我关在外面了!”

少年的声音僵硬,面色苍白,却又毫无疑心地点下了头。意识到少年的恐慌,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几乎将狂喜溢于言表。烛台切跪下了,正如他过去在前任面前做过的无数遍那样;道歉对他来说是再简单熟稔不过的行为,可如果不死死地俯下身子遮去少年和式神的目光,此时此刻他脸上的嘲笑一定会泄露一切。

最关键的棋子已经落下,被重重围困的少年却依然毫无知觉。正如前任的私室一样别院也有着可以拒绝刀剑男士们进入的结界——这是他从狐之助那里得知的。然而前任私室的结界早已消失了,原因尚且不明;就在当下,少年的许诺给了他进入别院的权力,又斩断了逃入战场一去不返的可能性。——这么一来,他就再也没有可以躲藏的场所。

真是可怜。不同于精明的前任——他几乎是在称赞了——少年根本不懂得在付丧神面前自卫的方法。除此之外还有着过剩的同情心。尽管与少年的相处不过短暂的几天,已经足够让烛台切了解自己的连声道歉后少年会有的反应。是的。他会接受,就算内心有所抵触却也不会回绝手入这整个本丸刀剑男士的请求——就算他清楚这意味着他需要直面刚对他施以暴行的人。

现在他要做的就只剩下将自己的神气注入少年的体内。完成这一切后,少年就只是待宰的羔羊,无论他的意志如何、都将无法拒绝他的命令。

——有这个必要吗?既然根本不懂得自卫,就算他直接询问他的名字,少年一定也会毫无疑心地和盘托出吧?

而也是到了现在,在他内心朦胧的影子才变得清晰起来。先前因愤怒蒙蔽了双眼,在与少年的接触相处中感到些许疑问、但那时还没有证据;可是从这次少年的举止来看,他和前任并非同一类人——至少那体内的神气并非来自夜伽。少年的反应太过青涩,断绝了这种可能性。

也就是说,他们一直误解了他。——甚至,既然并非少年单方面的强迫、他的体内却有着复数的神气,这恰恰证明了在过去的本丸中,他恐怕一直被好好地珍惜。对付丧神来说,给予神气原本就不是一个寻常的行为。

 

——那又如何。

 

就算与前任不一样,他们同为人类。少年秉性如何已经不关他事了。要怨就怨命运不公、让他来到这个本丸吧;这里不需要审神者,只需要提供灵力的安静的傀儡。瑟缩着等待羽翼被折去、安分地呆在为他准备好的鸟笼之中,这就是烛台切为少年准备的最温柔的结局了。

或许少年是善良的,然而他已经没有再多的信赖可以交予人类挥霍。将一切掌握在手中先一步背叛,远比等待着不知何时到来的背叛令人安心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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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身躯的轻颤一直传到他的臂弯之中。他装作毫无觉察,圈过少年的双肩,没有刻意拉着对方靠向自己的胸膛、却探过少年的肩膀轻轻吐息。怀中的少年因耳尖掠过的气流过敏地哆嗦肩膀,却依然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垂眼企图专注于手头的作业。

每次看着这样的少年他就几乎克制不住大笑出声的冲动。自从那个夜晚之后少年就开始时不时出现恍惚的状态,虽然在踏入传送门的同时会忽地惊醒过来集中注意力、在有人——当然基本上都是他——接近背后的同时就会一个激灵瑟缩起肩膀。少年像是惊弓的鸟儿,身体下意识地拒绝他人的接近和触碰,却在看到他的脸后竭力让自己表现的如同往常一样,深不知自己早就暴露得一干二净。

这叫他如何忍耐得住剐开伤痕的冲动?

“……烛台切,那个,……能、放开我吗。”

“嗯?”男子困扰地低下眉毛,“抱歉,但是我还不是很熟练接下来的步骤……你也不希望再出现之前那样的黑暗料理了吧?”

“……”少年别开了头,显然是回想起了同一件事,随后他又转过头来,不动神色地挣开了他的手臂,“……很痒,所以、还是站在旁边、吧。”

“啊……抱歉。我会注意的。”

做得太明显暴露就会事与愿违了。然而烛台切的目光始终落在少年的手上。刚刚切完番茄的指尖,透明的红色汁液欲滴未滴,仿佛看不见的伤痕中渗出的血水。如果将它含在自己的口中,少年一定会因为肢体接触而动摇着不知所措,却因实施者是“友好的烛台切光忠”而压制逃跑的本能吧。

虽然少年还是没有透露他在来到这个本丸之前经历了什么,日常相处也已经足够他猜出个大概了。少年过去有过一个本丸,而且近侍——就算不是近侍起码也是亲近的刀剑男士——正是烛台切光忠。少年对自己轻易的信任恐怕也是源于此——不,恐怕他原本就是个比起怀疑更容易信任的人吧。加上对本丸、对灵力和付丧神相关知识的缺乏,就算像这样当着他的面向食材中注入神气,少年也没有丝毫觉察。

不知何时这已经成了一种乐趣。被添加了本不应该被人体摄取的物质的食材在少年熟稔的动作下被切成小块、烹熟,他看着它们被一无所知的少年夹起、放入嘴里,伴随着咀嚼通过喉咙,落入胃中分解成小块、成为少年身体的一部分。光是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心情就高昂到几乎难以自制。当少年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时,他的脸上会露出怎样绝望的表情呢?那对黯淡着却始终因目标而坚定不已的双眸会怎样因崩溃而失焦?只要烛台切愿意,即便是现在也——

——还不急。现在的少年虽然信任着他,可是光是这样还远远不够。要更深刻些,等到少年将他当作依赖、当作如同空气般无法摆脱的生存因子——烛台切等待着,等待果实终将成熟腐败、流淌出醉人的佳酿。他也还没有看够少年的挣扎和痛苦,注入的神气也还远远无法侵蚀占据少年四肢的每个角落。每当这种时候男子就会为曾经待在少年左右的刀剑男士们烦躁不已。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做,可恨的是大量却源自不同刀剑男士的神气混杂在一起仿佛搅起无数涡旋,将他注入的神气也尽数吸纳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生自他体内、被神气夹带着入侵少年身体的瘴气却被神气驱逐出去。即便现在少年已经离开了他们,混合均一的神气依然残留在他的体内,仿佛无形的屏障。

 

烦躁。

 

除去这预料之外的妨碍,逐渐消磨着烛台切耐心的还有少年的言行。净化田地、这样就能够给刀剑男士们提供食物——少年描绘的画面如此动人,可也未免太过可笑。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表现出顺从和谄媚,得以留下性命;少年与前任不一样、言辞美好——可终究同为人类。经受过那样的对待,却毫无憎恨的态度、依然堆砌得出漂亮的辞藻,——令人作呕。

烛台切对少年嗤之以鼻。不过是没有表现在表面上,谁知道少年温和的面皮下潜藏着怎样的憎恨——就像过去的他们一样。既然是人类就总会有不可见光的一面、少年也绝不会例外,前任那样的不加掩饰反倒让人安心。可即便如此有些事还是只能由审神者来完成、即便脱离了“刀剑男士”的框架这层制约依旧存在——这也是他最为痛恨的地方。

如同往常一样前往别院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黑衣的男子。这对烛台切来说也是个偶然。若不是无意间瞥向传送门,男子——同田贯正国恐怕就会那样鲜血淋漓地躺在连接着本丸和战场的传送门前,压在身下的本体被自身的重量压迫、于某个时刻骤然断裂吧。

他必须立刻接受手入——然而烛台切却犹豫了。他早在先前就与同田贯相遇过。在萤丸问之前,他就曾在手入室门口与从里面走出的男子撞个正着;然而也正是同田贯本人要求他不许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他人。男子渴望的是终结。不被审神者干涉、也不被同伴打搅,在战场的酣畅挥刀中结束自己的此生。

“……”

该成全男子的心愿吗。——还是尽全力阻止?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时间也在一分一秒流逝。再次迈出脚步时烛台切朝向的却是别院。要想救同田贯必须依靠审神者的力量、这也是无可奈何——可是如果少年拒绝?如果这之间拖延太久错过了时机?如果……若能够不需要审神者的介入就能痊愈伤口就好了,那样一切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哈。他嗤笑。就连他自身也清楚自己不过是在推卸责任,将选择的权力推到了对正在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少年身上。如果真的无需经由审神者就能手入,他就会这么一直踌躇下去。

而少年并没有让他失望。(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何时对少年抱有了期待)

中途烛台切一度以为少年慷慨的态度是为了之后提出要求要挟。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少年并不会这么做,这是连日相处之下他再清楚不过的事实。而当看着少年冲向同田贯时他暗自松下一口气,随后便为自己的反应苦笑。

结果他还是无法支持同田贯的自杀意愿。即便那是男子自己的决定,而他对此无话可说;即便男子在不远的未来一定会再次走上战场,现在所做的一切或许只是毫无意义的拖延时间。他果然还是希望同田贯活着,即便他甚至拿不出开口劝说男子的勇气。是的,而且设下的陷阱都还没有发动,也不能任由同田贯拿着终端就这么消失在战场,总之——

都是借口。

明明只要坦率地为之高兴就好,话到嘴边变成的却全变成惹人发笑的借口。故意将御手杵带给少年——为了不显得可疑还捎带上蜻蛉切——为的只是在某个时刻让同田贯撞上这一幕;明明只要任由少年开放结界的权限、等待着同田贯的目击和愤怒,他却主动将同田贯搁在结界之外,并提醒少年采取了更安全的做法。

只是时机未到罢了。他这样对自己说。现在还早。要这么做随时都可以。

 

都是借口。

 

 

>> 

 

 

可是千算万算,他没有料到的是最先被背叛的人却是他自己。

 

 

——至少鹤丸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

听到少年的话时烛台切的脑中出现了片刻空白。少年显然并没有理解鹤丸的警告,所以才怀着善意告诉了最不应该听到这句话的人;可是他却没有暗笑的余裕。

——他明明曾那般失望,现在却已经倾向这个少年了吗……!

难以理喻,出乎预料——不可饶恕!他不怒反笑,鹤丸善意的提醒又如何?少年现在最信任的人是他,现在也像这样将一切都对他和盘托出。不管青年是出于怎样的心境变化企图对少年伸出援手,都已经为时过晚。将少年逼上墙角,他近乎凶暴地将自己的神气灌入手中的羊羹,笑着喂进对方的嘴里;过去阻挠着他的神气占据少年身体素未谋面的刀剑男士们留下的神气在这一个月的本丸生活中终究自然地排出少年的躯体,属于他的神气长驱直入,只要他乐意,随时——

 

当天晚上少年发烧了。他杵在窗外听见少年叫住狐之助、安抚小动物不必做些什么。

烛台切始终站在那片屋檐投下的阴影里,一言不发直到天明。

 

是他的缘故。

就算少年体内过去的刀剑男士残留下的神气再怎么能够融合他注入的神气,总是存在限度的。加上人体的自然排出,保护少年的屏障不复存在,夹带着瘴气的来自烛台切的神气就轻易地击垮了少年的身体。早在少年出阵归来的时候烛台切就已经意识到他拖着微热的身子去了战场并为之生气,然而少年说漏嘴的鹤丸的警告让他失去了理智。

少年的身体状况并无所谓,只要能将他的掌控权握在手中他就算达成了目标——可是这份愧疚又是生自何处?就算愧疚也不该是他。他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却依然执行到现在,这种多余的情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既然要憎恨的话就憎恨到底,心软导向的只会是半途而废。烛台切清楚少年无害和清白——这个本丸中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点了——可他却依然无法停止对少年一举一动背后意图的恶意揣测。或许这已经成为了他本能的一部分了吧。可明明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仇恨、也没有改变的意愿,心中的某处却不知何时生起对少年的怜惜。那是源自对弱者的同情、类似境遇者的亲近感亦或是支配的冲动和渴望已经不重要了。对人类的憎恨从未改变,对少年的怜爱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膨胀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若他依旧是过去那把无机质的、只需被使用者紧握着挥舞的刀的话——

……不知道。男子自嘲地抬手掩住自己的脸,被血染透变干的布料摩挲过眼帘。他们是付丧神,因为审神者的显现而获得了肉体——在作为付丧神睁开双眼之前则只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刀刃。获得了肉体,他们才像现在这样能够与历史遡行军交战;然而在获得肉体的同时他们却得到了多余的东西。

如果他们只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刀刃,就算被前任那样随意地使用丢弃也不至于感到心痛。可是附带在这具肉体上的情感却让他们痛哭、欢笑、感受发生的一切,理解了自己的需求和不满带来的空虚。烛台切讨厌人类。获得肉体的同时他就开始了无法自控地产生各种情感;若是能干脆像同田贯那样把自己当作兵器就好了——可就连同田贯事实上也并未做到如同他自称的那样只是战斗的道具。他会怨恨、也会为御手杵感到不公、——会产生自我了结的欲求,想要远离这个本丸、一个人在战场凋零。

属于人类的情感,对因被人使用、注入思念而产生了自我意识的付丧神(他们)来说,太过多余。

 

那之后他回到了主屋,再也没有去别院露面。

 

 

>> 

 

 

即便是在主屋,少年的消息依然会传入耳中。烛台切知道萤丸开始了和少年的接触;在某天一期从别院的方向归来、强压着怒火,平野紧跟在他的身后、面色惨白。换在之前,同伴们对少年的接近带给他的必然是焦虑;可是现在的烛台切却什么也不想做。

……就算采取相同的手段,现在少年身边的人们——比如萤丸——一定会加以干扰吧。

他清楚自己在犹豫。明明知道举棋不定换来的会是少年被同伴们的接纳、这个过程即便缓慢也会是必然的结果,可之前那般致力于阻止的执着现在却不知去了何处。

他盯着手中的砧板和自己握住的菜刀。直到药研提及为止,烛台切都不曾意识到自己对料理的兴趣已经超出了纯粹的“注入神气用的手段”。这大概也有他还是单纯的刀时前主的影响吧。

……简直和人类没什么两样。

 

这样下去不行。

 

即便内心依然存有迷茫,烛台切依然选择了前往别院。门扉打开,看清眼前人的身份时,少年露出了讶异的喜悦。

“……我回来了。”

说出这句话需要一点点勇气。他并非少年的同伴,而是通往地狱的引路人。然而真的脱口而出后,那声线是连他自身都感到意外的平稳。

 

 

直到他担忧着去了战场整夜未归的少年、前往传送门,却看见大俱利伽罗抱着对方的背影。

 

 

他明明为了避免少年的兴趣而谎称了大俱利伽罗对人类的反感态度拜托少年手入的时候也只拿来本体而断绝了直接碰面的可能性——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与小伽罗产生了接触?!

大俱利伽罗在短暂的言语几句后就离开,少年却还注视着他的身影。烛台切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冰冷,仿佛一直从内心冻结到了皮肤表层。少年终于注意到他了。他露出一个局促的笑,眼神游移,却不知烛台切愤怒的真正原因。直到被压制在地被打得失措、少年都没有对烛台切产生过丝毫怀疑。

烛台切的暴行并没有成功。少年的同伴比想象中的更多,就算他的计划离成功只差一步、会协助他的人恐怕也只剩下将自己和弟弟关在房内的一期一振了吧。然而后者并不知道他的计划,知情的大俱利伽罗、萤丸甚至现在还没有表态的鹤丸却都站在了少年的一方。他们已经不是他的同伴。

他也已经不是他们的同伴,而是威胁他们新的主的敌人。

 

 

>> 

 

 

逃到后山之后,烛台切开始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成熟。

而他也确实成功了。一期一振的堕化之后紧接着的就是三日月的堕化,少年率领着这个本丸的刀剑男士——现在是他的刀剑男士了——近乎奇迹地化解了这个灾难。可与此同时他们也损伤惨重。

 

没有人能阻止他了。

 

可是在面对少年的质问时烛台切却突然感到了恐惧。少年分明手无寸铁,咄咄逼人的气势却让他无法反驳。狐之助闯入房间的同时烛台切落荒而逃;就算一路逃往后山、回到落脚之处,少年的声音却始终在他的脑内回响。

有哪里出了差错。他应当是为了将少年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行为过程中却彻底丢失了原本的目的。支配身体的更多的是本能而非他自傲的自制力,若不是少年的质问,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计划。

可笑的是少年却在这个当下表述自己并非他的威胁。这些他都了解得太深刻了,用不着少年的表白也足够清楚——他只是一直在明知故犯。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束缚少年?这个本丸里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承认了新的主,他保护同伴的目的已经不再成立了。那么他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少年说不希望烛台切堕化。他险些要脱口而出这分明是因为同情,因为过去与“烛台切光忠”亲近、现在才会因为移情作用对他这个充满恶意的人释放善意,到嘴边的话语却仿佛充满了醋意。不对。不是这样的。嫉妒?才不是那么可爱的东西。烛台切光忠憎恨人类、憎恨一切与人类相关的东西,少年自然也包括在内。可是他却无法否认自己对少年的欲求。再也无关威胁与否,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将少年占为己有,不被任何人触碰。想要占有他的每一寸肌肤,像是料理佳肴那样调制和品尝他身体的每个角落,用他喑哑的嗓音和带着哭腔的喘息当作上好的醇酒,细细咀嚼直到分毫不剩。这份渴望已经被否定压抑在蛊壶中太久,漆黑的欲望涡旋发酵,一个契机就足以让容器出现龟裂;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破坏同伴们——过去的同伴们幸福的当下,即便他是如此渴望抛弃这一切、只忠于自己的欲望。

烛台切光忠最擅长的就是自制。

 

 

人类的情感太过麻烦,太过多余。明明不想有所意识,感情却无法受到自己的控制。烛台切光忠憎恨人类,可是与此同时他却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接近人类;而他对少年做过的一切,似乎和前任对他们做出的一切没有分别。

他已经和少年走得太过接近了。不知何时烛台切这个他原本不喜欢的名字已经变得熟悉,成为一个亲昵的代号。就算他的意志拒绝接受这一点,他却还是无可救药地渴求着将少年据为己有。

“……都是岩融不好啦!明明这次肯定没问题了、我是真的想要成为主大人的刀剑男士了、结果他却……烛台切、烛台切?你有没有在听啊?!”

长发的男孩冲他发出抱怨。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抬手安抚地摸摸男孩的头,露出微笑。今剑还不知道他对少年做过了什么,否则他一定不会对他露出这样表情了吧。

“我觉得,你应该回去道歉哦。”

“道…歉……?”

“对。”

他眺向主屋的方向。有房屋的遮挡在他看不到少年的身影,但他知道少年就在那里。

“等时机成熟我也会回去的。……这一次,不会再欺骗了。”


再也不会欺骗了。无论是对少年,还是对自己。

 

 

End





















 

 

烛台切的那句“但是这并不有趣”不是指光是接近审神者并套取真名不有趣,而是指鹤丸的失望和疲惫。虽然两个人意见相左立场相反,烛台切还是挺在乎旧识的情绪的。虽然他没自觉也不会承认。

抱歉隔了那么长时间orz其实忙得都没有爬上lof来过………………最近还是依旧忙,虽然很想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在活击刀剑乱舞开播之前把番外写完但……还是不要对自己太有信心(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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